今年海州城的夏天要比往年更热一些。
可能是因为海上暖流的问题,也可能是因为再没有巨大的飞鲸从海上吸来海水化作雨水落下。
云台之役后,西海剑派退入大海深处,在海州的影响力渐渐消退,很多中小宗派趁机杀了进来。
海州正街上曾经有座酒楼,老板娘是个狐狸精。
这座酒楼被不老林强者南筝等人变成了废墟,但因为位置太好,隔了些年又重新出现了一座酒楼。有趣的是,这座酒楼居然和以前一样也做火锅,而且不止是海味火锅,还有益州风味与北方风味。
一个戴着笠帽的客人走进酒楼,点了一人食的小火锅,随意吃了些酒菜,便付钱离开。酒楼前的石阶上洒着水,那名客人走过时,笠帽下的脸被水面反照了一瞬,竟是黑色的,不知道是带着面具还是如何。
伙计很快便把那个桌子清理干净,火锅里吃剩的汤被倒进泔水桶,一张小纸条则是被送到了后厨。
那张纸条最后送到了某个包厢里。
包厢里的火锅很大,不是鸳鸯锅,红色的汤汁看着就像是血,又像是果成寺里的落日,散发着辛辣的味道。
阴三右脚踩在椅子上,动作有些不雅地捞着锅里的黄喉与肚片,清秀的脸上没有汗水,只有满足的神情。
玄阴老祖坐在他的对面,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问道:“真人,地址已经拿到了,我们何时出发?”
阴三专心吃着火锅,随意说道:“吃完再说。”
……
……
火锅这种食物妙就妙在,如果你愿意就可以一直吃下去,只要不停往锅里加汤与食材。
所以直到半夜,阴三与老祖才离开了酒楼。
他们走出海州城,来到海边,穿过海里散落的礁石,向着大海深处走去。
他们此行不是前来凭吊云台遗迹,也不是来取什么宝物,而是要去找一个人。
在深沉的夜色与涛声陪伴下,他们踏海而行,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一处偏僻而寻常的小岛上。
小岛上生着一些绿色的植物,没有什么妖兽,只有些蜥蜴在夜里捕食。
按照纸条上的地图,老祖走到一丛不起眼的小草前,感慨说道:“不愧是老家伙,这阵法布的真好。”
那丛小草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也没有阵法的痕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谁能想到这居然是通道的入口。
阴三感受着那条通往地底深处的通道,说道:“居然藏在与世隔绝的海底,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找到他。”
在幽暗的通道里,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按照估算已经来到数算命名气极大这么简单,当年他执掌白鹿书院,被世人认为一言能断生死,能窥天机。
便是洛淮南与景辛皇子这样的人,都想得到他的点评。
他与西海剑派的关系很深,又受了方景天的拜托,想在旧梅园里杀死井九。
遗憾的是,他不知道井九的境界虽然低,神魂力量却是强的不像话,自然失败了,然后被禅子逐出了朝歌城。其后便是云台一役,白鹿书院被裴白发带着无恩门弟子一把火烧光,他见机奇快,抢先逃走,藏在这个洞府里直至现在。
他被禅子重伤,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复原,所以哪怕洞府处于西海的势力范围,依然不敢冒头,极为小心,谁知道竟被人找上门来。
“那是我的童儿,因为练功太过急进,走火入魔而死。”
天近人“望”向那具白骨,神情似乎极为惋惜。
那可能是一个很感人或者很邪恶的故事,阴三不打算探究,说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天近人微低着头,声音微沉,显得很是警惕,来人精神力量极其强大,道心如海,深不可测,远胜呈现出来的境界,让他很自然的想到当年的井九,甚至他一种感觉,来人比当年的井九念力还要强大。
阴三看着他微笑说道:“是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问题。”
天近人说道:“布阵十年,我不相信你能破开,就算你的神魂再强,也没有用。”
对方看破了洞府的幻境,脱离了他的精神干扰,不代表能够破开真正的阵法。
阴三没有说话,直接闭上眼睛,念力从身体里散发出去。
洞府里的空气里忽然出现无数光线,然后渐渐凝结,形成一条条的线与图案。
天近人看不到画面,却能感受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心想对方的神魂怎么会强到这种程度,居然能够用念力逼出阵法的本体,然后意图强行破之!
洞府里变得越来越明亮,那些线与图案就像涂了粘稠的蜂蜜,垂垂欲坠,眼看着便要断开。
嗡的一声。
洞府再次变成海底的世界,那些恐怖的鬼目鲮出现,却不敢游向阴三,那些散着光点的异花摇摆的更加厉害,似乎想要离开海底的泥沙逃走。
渐渐的,那些鬼目鲮与怪鱼还有异花都变淡了很多,随着海水的冲洗,开始分崩离析,变成缕缕青烟。
青烟里,阴三闭着眼睛,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阵法到了崩溃的最后阶段。
天近人的脸色却不再苍白,反而平静了很多。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深陷的眼窝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如黑洞般的深渊。
只是瞬间,无尽的海水便卷着鬼目鲮、怪鱼、异花灌进了他的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