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纪连韫停住了脚步,用帕捂住嘴,他垂眸看了一下帕,修长的微微合拢,将猩红一片的帕攥成一团。
唐宁也跟着停了下来,他不安地站在纪连韫身旁,看到林蕴和韩安康跑去纪连韫住的那个屋子里将一具红漆棺椁搬了来,两人合力把棺材抬进了车上。
林蕴坐上去开车,唐宁扶着不断咳嗽的纪连韫上了车。
“现在要不要紧?”唐宁紧张地看着纪连韫病入膏肓般的面容,他甚至觉得纪连韫随时会撒人寰。
纪连韫缓缓抬眼看向了唐宁,他温声:“有一点累,但如抱抱小宁,我应该不累了。”
唐宁连忙伸抱住了这具充满了血腥味的身体,纪连韫将唐宁的头按在他的肩上,轻声低语:“对不起呀,没来得及准备靠枕,小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下。”
不知是车子太过颠簸,还是纪连韫真的没了力气,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
浓郁的不安感萦绕在唐宁心头,刚才那间屋子是明眼人看来的危险,纪连韫带着他们一群人毫发无伤地走了来,是不是付了唐宁看不见的代价?
“纪连韫,现在怎么样?”唐宁小心翼翼抱着纪连韫。
“我没事。”耳边传来了纪连韫微弱的声音,“我只是有些累了。”
微阖的眸子里倒映了沉寂的纪家村,坑坑洼洼的地面洒满了金银财宝,枯木枝桠上缠绕着长长的黑发,红灯笼挂在家家户户。
所有的死物在喜气洋洋,却唯独没有一个活物的身影。
陌生得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他生在这个小村庄,他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在他四岁时病去世。
他虽然是吃百家饭长大,却奇异地和整个村子格格不入,没有哪个同龄的小孩会像他这样体弱多病、动不动昏『迷』失去意识,别的不说,连最简单的长相,他也和这个村子里其他人有着极大的差异。
再后来村子里有些长舌『妇』开始编排些莫须有的传闻,他没有父母,没有真正在意他的人,自然也没有人帮他辩解。
很多东西不一定要是真的,足够猎奇,成为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久了,假的似乎也变成了真的。
——“我和说,我不敢和哥家的那个小孩对视,他有时候那个眼神看起来和大人一样,哪有小孩子是这种眼神哦!”
——“他有点像那种东西,还记得那个谁谁掉下山崖摔死了吗?是魂魄被他吃掉了。”
——“真的真的,我听说那个娃娃路过他屋子的时候,他开门给看了一眼,然后那个小娃娃回去走山路摔死了,说奇怪不奇怪,肯定是被他害的。”
——“可不让家阿土和他玩。”
——“别说小孩了,大人也不和他走近啊!他爹娘不是被他活活克死了吗?”
——“今年收成不好,们说是不是为他......”
纪连韫闭上了双眼,无数和这个村庄的点滴回忆隔了一截生死,如今再回想,除了心里有些冰凉,似乎也不剩什么。
其从一开始,他知这个村子已经烂透了,可他还是徒劳地想要留住什么。
也许是他一直记得最开始,他捧着破旧的瓷碗,从那一户户热闹的人家门口走过,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会给他打一勺热粥,氤氲的热气倾洒在他的脸上,他伸想要抓住那份烟火气,不管如何用力紧握,留不住指尖那份温度。
“纪连韫?”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点点的痒,他睁开眼,看到了那双噙着泪的剔透眸子,干净澄澈,任何绪在那双眼里看得分明。
从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眼,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很干净。
他『迷』恋这份干净和柔软,无可救『药』地『迷』恋着。
他看到这个人真的在担心他,担心到快要哭来。
之前他总是『摸』不透对方的心思,但他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到可以用真心去换真心。
他似乎真的慢慢走近这个人的心门了。
“小宁。”纪连韫的声音宛如梦呓:“带我回家吧。”
......
车子开回唐家村时,已经黑了下来,唐宁一个人抱不动昏『迷』的纪连韫,韩安康背着纪连韫走,唐宁焦急地牵住了纪连韫垂落而下的,那修长的攥紧了一块染血的帕,唐宁将帕从中取,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一点内脏碎块——
这是纪连韫咳来的。
唐宁的在抖。
“他现在状态很糟糕,我们尝试一下之前说的那个方法吧。”林蕴冷静。
“什么方法?”唐宁茫然地问。
“纪连韫说,把他放在这个棺材里,另外一个‘他’有率会现,前提是那个东西想来。”韩安康解释。
“那纪连韫呢?”唐宁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