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面色还真有些复杂。她真的不曾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恶念。
想起过往的那些日子,她眼圈还是不由的红了,“姑姑,我这人……对钱财上,很慷慨。但对情感,很吝啬。姑姑是我乐意给予真心的一位长辈。”
王氏眼圈也红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这几年,你把能替我想到的都想到了。那些年,我从不曾特别亲近你,不是你不可人疼,是……我怕距离太近了,你跟我的感情太深,我跟你的感情也太深……感情深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到底是相处了十多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林雨桐摇头:“我不明白!你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机会能杀了我父亲!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死了,你是遗孀,你还过继了儿子……你已经是林家的一部分。你为什么不杀了父亲?”
王氏沉默了良久,这才道:“我……仰慕你父是真的!我从未想过你父亲能醒来,这也是真的!一个醒不过来的人,我多一道手,岂能不冒风险?”
“既然十多年都熬下来了,既然用十多年的时间,换得了那么多人的信任,为何要走呢?”
“你父太聪明了!就连你,我发现……你也真的长大了,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着父母格外聪明的缘故,你也比别人更聪慧。在你父的眼皮底下,我能藏几日呢?”说着,王氏就问:“王家一出事,我就知道你必是会想到我的。”
是的!那一日,自己偶尔看到了县主府的礼簿,她交往的人不多,但是跟自己有交往的,逢年过节都会给她送一份礼,不管怎么说,自己开府了,人情往来有一份礼簿这很正常。
自己去看她的床铺铺的可暖和,也想看看四爷叫人盖的烟道改的好不好,天已经冷了,屋里先用炭盆,再有一段日子地龙就该烧起来了。
然后自己无意间翻到一个礼簿,放的并不隐蔽,就好似是闲来翻着看一看,毕竟谁家要是有什么红白喜事,都得对照着这个给人家还礼。
她真就是随意的瞥了一眼,然后又原封不动的放下了。
礼簿上有王记的名字,他的名字
王记这个名字,很好记,也很特别。去外面看看,大街上王记糕饼店,王记火烧,只要姓王的开的铺子,取名都爱用王记。
那天一说王衣容是王氏的娘家人,她便联系起来了。
“那老太太说户部的差事快下来了,可见你混在礼簿上的信息,并不是记错了,听错了,没甚在意弄错了,而是你的目标是将此人调到户部去。”
王氏便笑了,“你……当真是心细如发!可见我当初的谨慎是对的。”
说着就朝桐桐走了几步,“我知道,这事你必是伤心的。我也很抱歉!这么着吧,我不叫你为难,我跟你走。你不会苛待我,我呢,也不忍心为难你。我跟你去吧!”
王氏走到桐桐跟前,转过身跟桐桐面对面的看桐桐,然后轻轻的叫了一声:“桐桐!”
王氏叹气:“自来王朝更迭,为此死的人不计其数。我自来孤苦,甘愿走到这一步。可你呢?你安然的过你的日子,做你的郡主,嫁给想嫁的人,过太平的日子,远离是非恩怨,不好吗?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呢?你还是个孩子。”
桐桐看她:“我的日子是很好,可这日子是林家给我的,是皇家给我的!处处被礼遇,那便处处有责任。”
王氏看着桐桐,不由的笑了,笑的一脸的安慰:“你长的真好!娇养起来的娇娇女,却也生的铁骨铮铮,真好!”
桐桐解下身上的披风给王氏披上,“起风,外面凉,姑姑披上吧。”
王氏看着那一双纤细的手在她脖颈下给披风的带子绑结,认真又仔细。她抬手一把抓住了,“桐桐……”
桐桐扫了几眼在院子里愣住的云嬷嬷和婢女们,又看已经跟到园子里的青芽和刘云,“套马车吧,坐马车走。”
马车停在二门口,林雨桐先上去,然后伸出手想拉王氏“上来吧。”
王氏摇头,“我才多大年纪,上的去的。”说着,便慢悠悠的上了车。
刘云亲自驾车,缓缓的从府里驶出。
半路上,听到有人喊:“是县主的马车吗?县主……县主……”
桐桐看了王氏一眼,将马车帘子撩开,只见外面是个追着跑的乞丐,“县主要出门吗?”
王氏便将马车上的一盘点心从车窗上递出去,“是啊!要出门。这个拿去吃吧。”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摸了钱出去给乞儿:“自己拿钱去买吧!这个陈了,怕是不好。”说着看了青芽一眼。
青芽知道,这是叫自己盯着这个乞儿。
“走吧!”林雨桐放下车帘子,对刘云喊了一声。
王氏道:“那就是个乞儿,偶尔给了半块点心,便认下了。偶尔出门,总能碰见,不过讨要一口吃的罢了,怎的如此多心?”说着就将小几上那盘点心都掰碎了,“难道我还能给里面塞了纸条不成。”
干这一行的,用那样的方式传递情报,未免太低端了。
桐桐不言语,只沉默的坐着。
王氏看了桐桐一眼,“你这个孩子,就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可我现在发现不曾真的了解你……”
“我也没了解姑姑,彼此彼此吧!”
王氏深深的叹了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再不言语。
林雨桐也没想好从哪开始问,这会子脑子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自己还没来得及梳理呢!正沉吟着想着王氏背后牵连着什么,就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让让——让让——”
这是韩夜的声音!林雨桐蹭的拉开车帘,“韩夜,怎么了?”
“郡主,世子爷受伤了……”
受伤了?“在哪?”
“灵泉寺!”
林雨桐从马车上窜出去,直接落在对方的马背上,然后赶韩夜下马:“看着马车里的人,小心别大意!”
是!
韩夜下来了,桐桐调转马头直奔灵泉寺。
韩嗣源果然是伤着了,被人用短箭射中臂膀了。箭头上有毒,这会子连整个臂膀都黑了。
“叫你随身带的药呢?”
吃了!
那便没大事。
桐桐再把自己随身带的给韩嗣源塞嘴里,“嚼碎咽下去,快!”
韩嗣源嚼碎给咽了,胳膊一疼,扭脸一看,桐桐给胳膊上划拉了那么大一口子,蹭的一下拔出箭,而后挤着黑血往出流,只直到黑气淡了,血色出来了,这才下针止血,撕了裙衬给包扎起来,这才喊人:“尽量平稳的抬着,别颠簸。”她得跟着走,但叫副将封锁着这里,谁都不要任意离开。
是!
桐桐朝不远处的尸体扫了一眼,“是他伤了我家二兄?”
是!
桐桐走过去瞧了一眼,是个和尚,藏着袖箭,这才趁机伤了韩嗣源。